【零薰】I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双向暗恋的离婚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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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桌面很整洁，左上角摆着undead的周边签名板，有几十份，大概在昨天的这个时候已经被全数送到了羽风薰这边，但是在二十四小时后的现在，他甚至都还没有翻开过。
那算是他和零两个人的工作，薰也知道，此时那上面一定已经签好了朔间零的名字。
他重新打开手机，携手空间里还有几条未读的工作消息，显眼的红色标注停留在记录的最上方，薰又不太甘心地刷新了几下，唯一的置顶聊天还是只能显示出一条照常的问候消息，时间显示为昨天，而薰并没有回复。
单单从这几个月的交流来看，朔间零的态度很模糊，有很明显的避重就轻。从前羽风薰不会想到，像零这样的人也会产生这样不坦率的情绪，但如今薰也不会因此就擅自把自己划入所谓的特殊领域。
因为这样做实在是既冒险又冒失，而现在他们都不再年轻了。
朔间零和羽风薰的三十岁生日是在一起过的，尽管是一个特殊的节点，却没有邀请很多人，一些都相熟的朋友小聚了一番，地点是他们两个人住了三年的房子。
把最后一位客人都妥帖地送回住处之后，朔间零重新打开卧室的灯，羽风薰把朔间零常睡的那只枕头抱着，然后侧躺下来，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的脸。
朔间零从后把他抱住，一只手替他揉后腰的肌肉。
那个时候，羽风薰已经开始搞不清对于他们二人的定位。
不过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也就将错就错了，然后这么含糊着过去三年。
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会觉得意外，在他们三十岁的第一个月后，竟然就要开始讨论有关离婚的话题。
起初，最先思考过离婚可能性的，是羽风薰。
他记得自己对朔间零在无意间提起这件事，对方在电话里停顿了很久，然后问他：“薰君，出了什么事吗？”
薰说没有。
对面又顿了一会儿，“那吾辈可以知道原因吗？”零说。
羽风薰握紧了手里的电话，酸痛的脖颈靠在椅背上，上面还挂了一个柔软的毛绒玩偶，是朔间零添置的，和黑色的椅背相差甚远，却意外得温顺且贴合。“零君一开始也没有确定的吧，以后会跟我结婚这件事。”
他们的婚姻关系确定得很快，因为被媒体拍到了捕风捉影的照片，让当时还处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状态的二人提前进入了大众审视的视野中。
而朔间零又一向果断。
“薰君，能不能和吾辈结婚呢？”
其实当时很多人都对他们结婚这一决定保持中立态度，原因倒不是质疑二人的感情，只是觉得单纯一条澄清声明就可以几乎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走到婚姻这么严肃的一步，再加上这一决定，又实在是和朔间零往常处事的方式大相径庭。
很多人来问羽风薰的看法，因为朔间零出乎意料的坚定，导致大半的决定权反而移到了羽风薰这边。
薰并不知道朔间零的想法，但是至少在他看来，这绝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
没人来指导他该怎么想怎么做，于是他回了一次梦之咲，到自己曾经无数次逃课去的天台坐了一会儿。等到他走出学校的大门，朔间零的电话也适时地响起。
那一个简单的字眼，在别人看来只是几个月暧昧期中的犹豫和试探，可是羽风薰自己却无比清楚地知道，他只是把这很多很多年里留下来的话都说给了天台的风去听。
也许朔间零也并不需要知道。
后来羽风薰还是签完了那几十份的签名周边，按照十几年的习惯，不过脑子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漂亮，亲昵地出现在朔间零的旁边。他没有闲暇去顾及这些是不是符合时宜了，总之至少没有像他签离婚协议时那么难堪。
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件事是，undead二枚看板看似轰轰烈烈的婚姻迎来了如此平淡的结局，并且在这之后，他们还要如往常一般进行着密切相关的工作。
朔间零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改变，就像他们依然那么相爱。
这一点羽风薰也很清楚，他也猜测过，觉得朔间零未必不是和自己一般，只是他们之间进展的顺序好像是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而他也不想成为束缚朔间零的那个价格高昂的素圈。
离婚就像是他们之间的一颗石子，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双方却都没有勇气再朝前一步。
毕竟谁又知道这样的石子会有多少个，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又分别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他们结婚时干脆利落，分开时却并不坦然。
离婚之后的第三个月，他们一起出现在一档双人访谈类节目里。
负责相关工作的杏对此持保留态度，把更多的决定权都交给了他们，而工作真正递到眼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点了头。
回到公寓之后，薰按照以往的习惯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几罐混合果汁饮料，前几天他才把最后一瓶番茄汁喝完。
他这么安慰自己，觉得不能白白浪费饮料的心意，一边又下意识地在网站上订购了新鲜的一批，等到付款结束，才彻底清醒了。
薰把订单界面来回刷新，开始漫无目的地寄希望于它可以自己凭空消失。
洗过澡，他一只手把头发擦干，另一只手里拿着混合果汁，杏在他们下班前叮嘱过，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喜欢问一些私人的情感话题，让他们提早看一些往期视频，心里有个准备。
视频里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情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用的是十指紧扣的姿势，薰静静地听着主持人的发问：
“两位最近有消息传出是校园恋爱，并不是当初我们所熟知的因戏结缘哦？是真的吗？”
年轻女孩有些脸红，只是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她的伴侣倒是更为详细地回答了：“是的，高中的时候我在她隔壁班，那时总爱逃课，有空的时候就会跑到学校的天台上，直到有一天碰到了去那边吃午餐的美奈。”
“诶？当时的感受啊，现在想想，应该算是……”
后面的话薰没有听清楚了，他耳边只有很喧闹的摇滚乐，尖叫的人群，和LiveHouse 朦胧隐晦的灯光。
“我们在学校见过好几次啊，你可别说你不记得了哦。”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大概也就是“不要以为谁都会注意到你”这种充满调侃的话吧。薰回忆了一会儿，高中二年级的朔间零实在是有些过于耀眼了，走在人群里的时候无时无刻不会被各异的目光注视，有些时候他刚结束约会翻墙回到学校，还能正好撞见被好几个人簇拥着走过来的朔间零。
他听着那几个人兴奋地喊着“朔间前辈”，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悸动，对于那时的羽风薰来说，一个灿烂耀眼的偶像新星并不如一瓶冰镇饮料来得更有吸引力。
可惜十七岁又真的是一个无比让人怀念的年纪。
“我本来还担心二位的档期太满，不能来参加我们的访谈呢。”女主持人坐在他们的对面，露出的笑容非常熟悉，就和薰昨晚看过的视频里一样。他露出一个很寻常的笑用以应对，却不太自在地蜷了蜷手指。
他还清楚地记得，视频里的那对情侣在被采访时，是很幸福地牵着手的，
可惜他现在没什么资格遗憾。
“羽风君？怎么了吗？”
薰立刻回过神，心里很是懊悔了一番，在节目录制过程中走神实在是大忌，他迅速地恢复好表情，如常般笑着说：“嗯？啊真是抱歉，刚刚在想家里的窗帘是不是要换一个暗色的，前几天零君还跟我提过，可惜一直都没空去挑选呢。”
他能感受到零投来的目光，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承受谎言带来的代价。
提出要换窗帘的人是羽风薰，时间是在三个月前。
“二位结婚已经三年了吧？感情还是很好。”主持人眨眨眼睛，继续提问道：“请问两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对方产生好感的呢？”
坐在他身旁的零好像是陷入了回忆，说：“唔，应该是在高二吧？”
“诶？那可真是出乎意料得早啊。”
薰心中的惊讶并不亚于那位主持人，但碍于身份，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好继续听着。“吾辈和薰君在学校里见过几面，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围墙旁边，也会遇到在天台的情况。”零继续说道：“后来在一家LiveHouse里演出，吾辈自己提前下了场，就看见很多人好像都在看向一个方向，就认出来，那是在学校里有过几面之缘的孩子，好像是叫羽风。”
“可惜，那个时候薰君一点也不待见吾辈啊。”
零突然朝他看过来，握住薰的手指，“汝还说，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吾辈，简直就像在说吾辈总是在自作多情一样啊，实在是太伤人了喏。”
薰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猝不及防，只能低声地抱怨了一句：“你突然这是在说什么……”
“并不突然哦，薰君。”零也跟着低下声音，说，“吾辈早就想告诉汝。”
主持人适时地插话进来，语气不乏揶揄道：“难道朔间君对羽风君，是所谓的……”
“是一见钟情哦，吾辈对薰君。”
那时薰甚至不能控制好代表偶像的优质笑容，各种各样杂乱的思绪涌入身体各处，迅速地交替缠绕在一起。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初涉情爱的少年，在三十岁的今天，终于迟钝地迎来了自己的初恋。
那对年轻情侣未尽的答案也再次浮现，相同的字眼被朔间零的声音取代。
“其实刚准备结婚的时候，吾辈心里总觉得不太安稳呢。”零依然握着薰的手指，指缝的婚戒反射出的光如同被具象般摩擦着薰的指腹。“总觉得，吾辈都还没有和薰君享受过很热切的恋爱期，就突然进入郑重严肃的婚姻生活了喏。”
“不过吾辈一直知道，薰君永远都会是自由的。”
出租车的司机是一位中年男人，看着后座两个戴着墨镜的青年人也没有多嘴，沉默地把控着方向盘，刚下过雨的马路上还有一些发亮的水塘，薰把零的那番话反复回忆了几遍，便越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车辆缓缓停稳，零率先下了车，接近一米八的身形立在车门前，薰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着他，对方的一只手正搭在车门上，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目的地是零的公寓。
在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薰发现这个他曾经来过不少次的地方还是被遗漏了很多细节，比如电梯门上的菱形图案，发出暗黄色灯光的电梯按钮，还有朔间零有些凌乱的衬衫衣角。
朔间零并没有什么很优越的自理能力，因此公寓并不大，狭窄的空间里并没有进行有效的管理，虽然算不上脏乱，但也看得出主人的敷衍，并且对此习以为常。
“唔，吾辈这里只有番茄汁了，实在抱歉喏。”零从空空荡荡的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摆在薰的面前。
薰接过来，手指不断地抚过饮料外包装上的番茄图案，呼出一口气，转向朔间零：“零君今天说的，是什么意思？”
“薰君问哪一句？”
但实际上羽风薰几乎想把他的每一个句点都想得清楚透彻，想知道朔间零对他的感情，想知道朔间零如何考虑他们的未来，想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离婚……或者结婚。
于是他索性换了问法：“零君……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的？”
其实这次谈话早该在三年前就进行，不过那时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逃避。简单装潢过的公寓顶灯照亮了朔间零的一边侧脸，他手里也同样握着一瓶番茄汁，这一点和羽风薰别无二致。“吾辈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哦。”零说。
但是说出口的一见钟情是无法被验证的，羽风薰又总是拿他毫无办法。
于是他垂下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吾辈很久之前就说过，薰君是吾辈的搭档，是undead的二枚看板。”零把话音放低，缓缓道：“薰君和任何其他人都是不同的，因为将来无论吾辈是一直站在舞台上，还是最后落寞地收场，吾辈希望汝永远都会在身旁最近的位置。”
薰呼吸一顿，错乱的思维让他突然想起高中二年级的零，那时他好像也是这样站在灯光的背面，黑色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在那样喧闹的LiveHouse里，薰竟然觉得，这位风头正盛的大人物好像有些寂寞。
“被拍到绯闻时，吾辈就想到了结婚，当时就意识到，这么做实在是自私又恶劣。”零说，“但是吾辈很想试一试，哪怕薰君可能因此就厌恶吾辈了。”
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改变什么，但朔间零一向细致，很快也就觉察到了薰平日言行中的拘谨，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妄想用固定的婚姻关系留住的，是一阵来去自由的风，是用肉眼无法望到尽头的海。
薰却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我一直以为……和我结婚才会让零君觉得拘束呢。”
零的动作一顿，把手里的番茄汁递到薰的面前，动作就像他三年前向羽风薰求婚时那样自然，却多了彼时不可能预见到的轻松和惬意，哪怕此刻他们仍旧是没有法定联系的暧昧对象，但时间的横轴倏然倒转，恰恰是一切的重回正轨。
“明明薰君才是世界上所有自由存在的原因吧。”
